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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七百六十章 倭国之殇

    在天香具山与橘寺之间,多武和甘樫丘、飞鸟川共同包围着一方不算宽敞的平原,今年的第一场春雨来得有些早,濛濛细雨之下,平原上宫殿、宅邸、仓库等建筑物都笼罩在细密的雨雾之中,被石垣包围的山、巨的池子、众多的寺院,以及石头铺成的道路和运河等等,形成了一幅优美安宁的画卷。

    飞鸟寺的一座禅房之内,壶里的泉水在火炉上“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敞开的窗户能够感受到雨水的湿润,清凉的风吹进来,水汽袅袅。

    年过六旬的苏我虾夷跪坐在光洁的地板上,浑浊的目光从敞开的窗户看出去,穿透细密的雨丝,整个飞鸟京尽收眼底。

    看似安宁祥和的雨雾之下,阡陌纵横宫阙林立,清冷的空气将雨丝吹拂鼓荡,好似迷离环境一般。

    坐在苏我虾夷对面的刘仁愿将火炉上的水壶取下,热水注入黑陶茶壶之中,洗一遍茶,倒出将茶杯也清洗一番,然后重新注入开水,稍等片刻,便将青翠的茶水注入茶杯之中。

    热气袅袅,茶香氤氲。

    刘仁愿抬手示意,然后自己取过一杯,放在唇边轻轻的呷了一口。

    雨天清冷,畅饮热茶,夹带着水汽的凉风吹进来,回甘馥郁的热茶入喉,别有一番意境。

    苏我虾夷双手放在腿上,微微颔首,谢过刘仁愿请茶之意,也拿过一杯喝了一口。

    品味一番,赞叹道:“唐之清茶,的确独步天下,如今老朽已然是一日不可无茶,唯有静坐品茗,方可感受宁静抒怀之意。唐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便是这等口腹之物,亦能尽窥天地之道,吾等倭人实是望尘莫及。”

    岂止是他?如今倭国上层贵族皆以饮茶为乐,一些小贵族为了追逐潮流得住脚的。

    如今唐便是狮首狼王,与其作对的下场便是化为齑粉,那高句丽固然三次击退隋炀帝的征伐,可是在唐兵锋之下,早已是危若累卵,又能偏安一隅几天呢?

    迟早会被纳入唐版图之内,所有高句丽人将会成为唐的奴隶。

    倭国虽然不得不依附于唐,却好似跟随在猛兽身后等着分食腐肉的小兽一般,固然毫无尊严,且生死尽皆之人手,然而到底能够分得一口肉吃,而不是被猛兽当做猎物吃掉。

    是坚守尊严挺着腰杆凄惨的死去,还是放弃尊严弯下腰来屈辱的活着?

    对于倭人来说,这根本就不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强者本来就是要尊敬的,如果你自己还不够强,那就依附于强者身后去攫取养分,然后静待时机,等到自己足够强足以挑战强者,再逆而反击,将强者掀下马来,狠狠的捅一刀,食其血肉壮己身,傲视群雄。

    当然,机会更多时候是争取来的,而不是等来的……

    苏我虾夷正襟危坐,神情恭谨:“如今之和,已然成为诸多封国的众矢之的,想要保全国祚、延续血嗣,唯有统一之一途,愿将军能够体恤老朽之真诚,助苏我家统一倭国,则苏我家愿意世代侍奉于将军之足下,生生世世,永不相负!”

    唐军势,其国力更非是倭国可以抗衡,唯有利用其内部争权夺利之间隙,方才有可能完成自己心中夙愿。

    为此,他不惜以一国之尊,在区区一个唐国水师偏将面前卑躬屈膝,尊严全无。

    刘仁愿喝了一口茶,看着苏我虾夷,笑了笑,说道:“据我所知,阁下的子嗣早已丧生在那场政变之中。您这般苦苦谋划,死后又无子嗣继承这一番家业,所为何来?”

    苏我家虽然枝繁叶茂,但是苏我虾夷的子都已经死了,绝了后。倒是还有不少侄子,可他的兄弟苏我仓麻吕也死在那场政变之中,且是苏我虾夷的子苏我入鹿手刃,固然如今苏我入鹿已死,可谁知道苏我仓麻吕的子是否会将苏我虾夷当做杀父仇人,视若仇寇?

    若是苦苦谋划之家业最终留给了的自己的侄子,而侄子们却恨不得将他卸八块……

    人世间之悲哀,恐怕莫过于此。

    苏我虾夷布满老年斑的脸上浮现出苦涩的笑容,素来闪烁着智慧的眼眸,此刻也浑浊无比,凄然一笑,涩声道:“事已至此,徒唤奈何?然则老朽终究是苏我家的家主,这份家业乃是父祖们历经百年创下,焉能在老朽手中断绝?更别说,如今倭国之传承,亦在老朽之手。用不了几年,老朽便是一抷黄土撒手人寰,总归是要将这家业国祚传承下去。”

    子嗣断绝,承袭无望,就算再是功业千秋,又有何用?

    然而苏我虾夷心中仍旧有一份执念,那便是能够在有生之年统一倭国。如此,千百年后的倭人子孙们谈论起今日之事,多会顾念他统一倭国之功业,而非是谴责谩骂其断绝天皇血嗣之罪孽。

    唯有将这倭国在苏我家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他苏我虾夷之名才会被放进神社,受到百世供奉,享受香火血食。否则若是苏我家一朝覆亡,那么他苏我虾夷注定会成为倭人历史上无与伦比的奸佞,贪图一己之私断绝天皇血嗣,遗臭万年。

    刘仁愿低下头,手指捏着茶杯,感受着茶水的温热,慨然一叹,缓缓说道:“水师的权柄,始终掌握于越国公之手,莫说是我,便是苏都督、刘将军,亦不可能将水师据为已有。吾与你之谋划,算得上是背信弃义、吃里扒外,只是不知越国公之心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