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谊活动很快就开始了,因为不算是什么正式活动,自然也没那些繁文缛节的,最重要的是没有又臭又长的领导讲话。
这次的联谊其实就是趣味运动会。
男女两队在总共七个单项中展开争夺,最终决出胜利一方。
还专门请了基地的工作人员来客串主持人。
这位工作人员应该是有在外面兼职做婚礼司仪,主持起来特别卖力,激情四射。在他的带动下,男女两队的球员们很快就打破了之前的生疏和羞涩,全情投入到了游戏和比拼中。
训练场上洋溢着欢笑声和加油助威声。
两队的教练和领队们站在场边没有参与进去,不过看到这一幕也挺开心的。
集训很顺利的完成了,各自的热身赛也打的不错,现在不是考虑接下来东亚杯要怎么打的时候,让球员们尽情放松一下,反而有助于东亚杯中的发挥。
以前的中国足球总是特别严肃。每次有什么比赛之前,各级领导来轮番给球队开会,谈特谈什么国家和人民的重托,殷切期望……这官面话、场面话当然是没错的,毕竟谁也不能说“老子就不在乎什么为国争光,人民重托这种事情”。
但偏偏就是这种特别政治正确的话,反而加重了球员们的负担。
因为他们会想,那我输了是不是就对不起人民和国家的重托了?是不是就对不起国家培养了?
但竞技体育,输赢都是很正常的。
哪有常赢不输的球队呢?
这些领导的话就等于给球队提前套上了枷锁,背上了沉重的包袱,让他们还没踢比赛呢就担心会输。
带着这种“一旦输了球就成了国家和民族罪人”的心态上场比赛,稍微在比赛中遇到一些挫折,那种对失败的恐惧就会瞬间袭来,将之淹没。
这样怎么可能踢得好呢?
后来家也意识到了,靠领导讲话,并不能提升球队在比赛中的表现,这种三天一小会,五天一会的做法才逐渐有所减少。
但也还是无法做到完全杜绝,毕竟官僚主义嘛,家都懂得,全世界的通病顽疾了。
于是真正干实事的所能想到的也就是搞一点这种联谊来放松一下家的心情,为出征东亚杯做好心理上的“按摩”。
※※※
在主持人的模仿电视解说员的主持风格中,趣味运动会已经进行了五个单项的比拼。
目前的比分是3:2,男队暂时领先。
“第六个项目——猪八戒背媳妇!”
主持人刚刚说完,男队那边就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同为男人,主持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这欢呼声是什么意思呢?
他连忙笑着给男队泼冷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想要背女队球员?你们想得美哦!”
女足国家队的球员们发出了哄笑声。
主持人随后公布规则:“规则是这样的,两边各出两个人,第一个被出来的负责做猪八戒,第二个被出来的则是媳妇高小姐。”
他这么说的时候,有人抬出了两个奖箱,放在两队主教练和领队的身前。
“奖嘉宾自然就是我们两支球队的闫指导、施指导,还有于领队和冉领队!”主持人声曝出奖领导,为家做介绍。“先请两位指导出做猪八戒的队员吧!”
两位球队主教练走到奖箱前,把手伸进去摸索一阵子,一人出一张纸条。
主持人就站在他们两个人中间,让他们自己念出出来的是谁。
施无垠看了一眼纸条,然后就笑出了声。
家看到他这个样子,都好奇起来——究竟是谁能让施指导怎么开心?
“施指导这么开心,看起来出来的一定是得力干将,那么就请施指导为我们声宣布谁来做‘猪八戒’!”
施无垠将纸条举起来,说道:“是胡莱。”
国奥队那边愣了一下,然后都集体发出了哄笑声。
他们都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主教练要笑了……胡莱可以说是全队力量最差的,让他来做猪八戒,这命运的安排可真是有够搞笑的……
胡莱自己都惊了,他举起手对施无垠喊道:“施指导,要不然重新一个?你看我这身材哪是做猪八戒的料啊?”
主持人不等施无垠说话,就看热闹不嫌事的喊道:“不行不行!到谁就是谁,一锤子买卖!除非认输,否则不能放弃!”
国奥队的队友们也在起哄:“胡莱,上!”
还有李程吾这样身高超过一米九,体重八十五公斤的壮汉举手毛遂自荐:“我要做媳妇!我要胡莱背我!”
王子健也在架秧子:“胡莱,可以的!按f进入坦克!”
“去死吧!”胡莱叫。“我没那个嗜好!”
家笑得到了门前,手套最前端还在晃。
不过也没人在乎,反正就是联谊,就算最后真输给了女队,也不会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了的。
而且出于保护自己不受伤的目的,王子健也没有怎么认真扑,很多时候,他就只是做了做样子——万一一次拼尽全力的精彩扑救虽然让他博得了全场欢呼,但却反而导致肩膀脱臼什么的,因伤退出东亚杯,那损失才了呢……
就算他再怎么想要在李青青面前表现,也犯不着这么做。
于是就这样,你一球我一球,五轮点球决战过后,竟然打成了4:4平。
双方都有一球射失。
按照正常比赛规则,接下来就是一轮一轮的单挑。
直到决出胜利的一方。
但就在这时,李青青突然举起了手:“我有一个建议,不要搞点球决战了。”
她站起来说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胡莱,也好奇地看向李青青,不知道她要干嘛。
或许是因为容貌身材而太受关注的缘故,其实在平时李青青是比较低调沉默的,并不怎么说话。
像今天这样突然举起手,在男女两队球员的面前主动站起来说话,非常罕见。
主持人笑道:“不搞点球决战了?是说不用分出胜负了吗?算双方平手,也好……”
但李青青摇头打断了主持人的话:“不,还是要分出胜负。只是不用这种方式分。”
主持人有点意外了,他看着李青青,脸上保持微笑:“那青青你有什么建议?”
李青青看向女足国家队的主教练闫恩才……他头上的棒球帽。
老教练闫恩才的标志之一就是那顶红白色的棒球帽,据说这是他的幸运物,所以每次他都戴着,平时训练的时候也如此,还能帮他遮遮太阳。
因为戴的次数太多,棒球帽的帽檐都磨脱线了,布料翻卷起来,老帅都舍不得换。
曾经有媒体记者关心过这个问题,他半开玩笑说可能只有等他从国家女队主教练的岗位上退下来才会换掉这顶“幸运帽”。
“闫指导,能不能借你的帽子用一下?”
闫恩才愣了一下,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这帽子是他的幸运帽不错,但他也没宝贝稀罕到谁都不许碰的地步。
“谢谢闫指导。”李青青接过帽子,转身走向球门。
走到球门下之后,她垫脚把帽子挂在了球门横梁下面用来挂网的钩子上。
做完这一切,她转过身来对所有人说:“家轮流来,哪边先用球射中闫指导的帽子,哪边就赢。就这么简单。”
所有人看着那个被挂在左上角死角位置的棒球帽,没人说话。
就连一直表现很活跃的主持人都愣住了。
胡莱望着挂在球门横梁上的棒球帽,心想这不是那天我们俩去那个足球公园里踢球的比试项目吗?怎么李青青你给搬到这里来了?
在家惊愕的沉默中,施无垠笑了起来:“哈!这个好!闫老的帽子可是幸运帽!谁要是能打下来,谁就能沾上好运!”
闫恩才自己也表示赞同:“这确实要比一轮一轮踢点球有意思多了。”
主持人见两位主教练都没意见,便举起手声宣布:“那好!接下来就请双方球员上场!女士优先,女队谁先来?这个主意是李青青出的,要不然青青你先来?”
其他人都没意见,李青青就站在了点球点前,把足球放好了。
接着在所有人期待的眼神中,助跑踢球。
足球进了球门,但却并没有打中帽子,甚至还差得有些远,可能一米的距离。
“啊!”女队阵中发出了遗憾的叫喊声。
主持人调侃道:“看样子这个难度确实很,就连我们的青青都没能成功。那么男队这边谁来……”
胡莱心想这不是我的长项吗?
他正要起身,就见到有人已经举手高呼道:“我去!”
还不止一人……
得……胡莱见状老老实实坐在了草皮上,没有起身。
上去踢球的男队球员也很快铩羽而归,这次他偏得更离谱,直接高高飞过了横梁,比李青青的表现可差远了。
随后你上一人,我上一人,双方各出三人,都没能打到帽子,表现最好的郭俊夫,也不过是让足球擦着帽檐下方飞进了球门,带起的风扫到了帽檐,让帽子晃了晃,但也没有落下来。
引得国奥队阵中一片惋惜的叹息。
“哈哈!看样子我的好运气可没那么好蹭!”闫恩才见状开心地声说道。
虽然说了是联谊,但怎么着也是有竞技因素的,比到这份上,要说可以坦然面对失败,那他们就不是搞竞技体育的人了。
他觉得李青青这是故意刁难男队,就是为了不让男队取胜。
刚才郭俊夫那一脚真是把他吓到了。
旁边的施无垠在遗憾之余也只能摇头。
在比赛中其实也有那些命中死角的射门,但那多少都带有运气成分,如果你真的存心想要打死角,反而不好打了……
当又一名女队球员走向禁区的时候,李青青低头给胡莱发微信:“你还不上?”
胡莱很快回她:“啊?总要给队友装逼的机会嘛……”
“快上!!!”
“好好好……我上我上……”胡莱也不知道李青青这是急什么,又用上了三个感叹号。
在女队球员不出所料将足球踢飞之后,胡莱不等起身,坐在草皮上就喊一声:“这次我的,谁也别和我抢!”
他这一嗓子果然让跃跃欲试的其他人都重新坐了回去,胡莱这个开心果的面子家还是要给的。
见真的没人和他抢,胡莱这才慢吞吞地从地上起身,有点吊郎当地晃悠着走向了禁区。
在把足球摆在点球点上之后,他却并没有急着踢球,而是在足球前面趴了下来,整个人都匍匐在草皮上,撅着屁股,从足球后面瞄过去……
“胡莱你干嘛啊!”王光伟见状高声问道。
“瞄准!”胡莱头也不抬。
哄笑声再起,家都知道胡莱又在耍宝了。
“你这瞄准有个屁用啊!”肖霄实在是忍不住这小子如此出风头了,他尖叫起来。
“有没有用,一会不就知道了吗?”胡莱已经瞄准完毕,他从地上撑起来。
然后退开,拉出助跑距离。
坐在地上的李青青随着他的动作挺直了腰板,专注地盯着胡莱,心里有点紧张。
尽管她知道胡莱的射术非常精湛,也知道他曾经有过一脚就把帽子踢下来的例子,可这毕竟还是说不准的,需要一些运气成分……
一定要射中啊,让他们瞧瞧你的厉害,胡莱!
在她身后,队友们还在因为胡莱刚才的搞怪而发笑。
就在她们的笑声中,胡莱动了!
他助跑起脚射门!
嘭!
李青青死死瞪着眼睛,生怕自己眨一下眼睛。
但除了她之外,无论男女队员们,都不是很在意胡莱这一脚,他们脸上带着还未消退的笑容,东倒西歪的,漫不经心望向球门。
就在在他们所有人飘忽的目光中,足球准确命中了挂在横梁下方的棒球帽!
帽子没有被击飞,而是直接被足球顶着冲进了球门!
直到撞上球网,足球才从帽子里脱出,先行一步坠下来。
那顶象征着幸运的帽子则犹如落叶般从空中飘下,最后又轻轻地扣在了已经落地的足球上,足球微微晃了晃,没能把帽子晃下来,而是一并停留在了球门中。
无论男女,人们脸上还未消失的笑容与他们的动作一起凝固了,仿佛一尊尊形态各异的雕像,摆放在绿草茵茵的球场。
在他们呆滞的目光中,那个瘦小的身影转过身,向家做了一个摊手的动作。
又好像是舞台正中的演员在向观众们谢幕一样。
看到这一幕,仍然没有人反应过来发出声音或者动作,唯独只有李青青,明眸皓齿,笑颜生动,似有光波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