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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99章第 99 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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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钧无语半响, 去问周放,可知道小孩的身份。

    周放一脸坦然道:“知道。”

    温钧觉得他并不知道, 指了指东边两条街之外的王家, 再一次确认:“真的知道?”

    周放笑:“不就是贤真公主的独子?”

    他还真的知道。

    温钧无奈:“既然知道, 老师怎么还收下他?”

    周放眯眼, 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道:“就是知道,所以才要收下啊。”

    他指了指东边,意味深长道:“有些人,明明有动了心,还非要装模作样,我就偏不让他装下去。”

    温钧微怔,这番话的意思难道是说,王莫笑其实也对贤真公主有意?

    “你别心这个, 为师心里有数。”周放打断他的出神,挥手道, “回去收拾东西准备祭祖吧, 记得早点回来。”

    温钧回过神,点点头答应下来:“我会尽早回来的。”

    “只是,来回路上约需要两到三个月时间,我那宅子的修缮,就只能麻烦老师和师娘了。”

    这次回去, 温钧打算将家里人都接来京城, 可之前买下的二进宅子还没修缮好, 季明珠一个年轻的妇道人家, 也不好去和工匠交涉,只能将一应事情拜托给周家。

    周放欣然答应:“放心,那些工匠还是我给你介绍的,我一定帮你好好看着,务必尽善尽美。”

    温钧一笑,再次谢过周放。

    这年代的工匠都是实心眼,不知道什么叫偷工减料,有他留下的草图,又有周家人监督,肯定不会出问题,这他就放心了。

    ……

    朝考结束之后,有才之人选入庶常馆,无才之人授官,打发去做主事或县令。

    而无论是进入庶常馆还是授官,都要回乡祭祖。

    这是朝廷给进士们的恩典,让进士们锦衣还乡,册立牌坊,扫平身后之事,安心给朝廷做事。

    温钧和丛安也要回去,乘的还是朝廷的官船,这样不用再另外花销。

    除了他们,王家六表哥选入了庶常馆,而表哥天资愚钝,即便年龄稍长些,也没能进入庶常馆,在六部和外放之间选了外放,去山东做一个小官,也要一起回家,相隔不远,可以搭乘同一艘官船回乡。

    五人中,只有卫二郎需要自费回家。

    当时卫二郎会试一场病,花了身上半银子,差点连回程的路费都没了,是抱着会试中举,坐官船回乡这个念头,才坚持了下来。

    只可惜病中答题,难上加难,众人之中唯有他没有中举。

    无可奈何,卫二郎只能找温钧借银子,搭了过往的客船回乡。

    他是前几日走的,带着温蔷和下人一起,看着很有几分落魄孤单之感。

    温钧和丛安去送了他,还按照这个时代文人送别的习惯,各自赋诗一首,愿他在家勤学,三年后再来京城,能金榜题名。

    送走卫二郎之后,温钧和丛安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乡。

    朝廷每隔半个月有一艘经过上林县的船,最近的一艘在五月初五,错过就要再等半个月,温钧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不想再等,便打算乘初五的这艘官船回乡。

    至于季明珠,他经过仔细思考,决定将人留在京城。

    也因为这件事,季明珠心里生恼,不肯和他说话。

    温钧这边从周家告辞,回了王家,季明珠还在闹别扭,没有出来接他。

    温钧叹息,却也无法,季明珠这胎是头胎,年初七诊出的,现在已经五月,她肚子也渐渐了起来,十分需要静养。

    而且按照夫所说,孩子约八月就能出生,他这一趟回家却有许多事情要理,少说也要两三个月,如果带她一起回乡,时间碰的不巧,孩子很有可能在船上就出生。

    船上哪有稳婆?一个不备,就怕人和小孩都出事。

    故此,温钧是绝不可能带上季明珠一起回乡的。

    为了防备季明珠偷摸行事,他还严正警告了她,如果她再莽撞乱来,就后果自负!

    未知才可怕,后果自负这四个字,不知道让季明珠脑补了多少东西。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生了温钧的气,觉得温钧太过冷漠。不过,到底还是老实下来,即便不舍得,也绝了随温钧一起回去的念头。

    五月初五,温钧和丛安等人上了回乡的官船。

    季明珠在二舅母的陪伴下到码头送温钧,一脸可怜的委屈表情:“我可不是原谅你了,只是三个月时间不能见面,我不想因为一时意气让自己后悔。你千万不要以为我原谅你了,就觉得我好欺负。”

    “我知道的。”温钧露出无奈之色,揉了揉她的脑袋,心里柔软成一片。

    他喜欢的,正是季明珠这样坦然直接的性子。

    有什么事情她自己就能想通,不拖泥带水,不拐弯抹角,不任性负气。当他以为她在发小脾气的时候,她的举动,总是让他会心微笑。

    “我会尽量赶在八月之前回来,你要等我。”温钧看着季明珠,目光下移,落在她微隆的小腹上,犹豫半响,还是伸手摸了摸,轻声道,“你也要记得等我,不准欺负你娘。”

    季明珠被他一句话弄得眼眶微红,不舍地握着他的手,直到二舅母催了又催,才强忍着松开手。

    ……

    回上林县乃是顺流,比出发的时候要轻松些,日程也短一些,只需要十几日时间。

    这边温钧上了官船,上林县那边也接到了朝廷的邸报,得知了今科会试和殿试的结果。

    上林县,后衙。

    徐县令坐在桌前,放下手上的邸报,脸色迷茫,转头看身边的张师爷,脸色扭曲问道:“你可知道今科状元是谁?”

    张师爷心神一动,有个胆的猜想,却不敢提出,试探问道:“是谁?”

    徐县令握拳,说出那个连他都不敢相信的名字:“温家之子,温钧是也。”

    张师爷瞳孔一缩,离开开始回忆往年状元郎来县衙时,自己可有得罪这位天之骄子。想了半天,发现他并没有得罪过温钧,反而因为对方师从周放,一直十分尊重,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什么事。

    徐县令对他的反应并不满意:“你难道就没有别的想说的?”

    张师爷一愣:“说……说什么?”

    “温钧这么年轻就成了状元!你就不气?”徐县令说着,面色又有变化,像是自嘲,又像是在哭。

    他看着手中邸报,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

    徐县令少年时期在白鹿书院求学,是书院里数一数二的存在,科举之时也是次次高中,一路青云,直到会试才碰壁,恼羞成怒下直接放弃了会试,花了点银子打通关系,外放成了一城县令。

    虽然在这区区上林县待了九年还没晋升,却心满意足,偏居一隅,自甘堕落,完全放弃了当年初读书时的远志向。

    他觉得这样的生活已经足够了,掌管一城,轻松肆意。

    温钧成为状元的事情,却打破了他的伪装,其实他心里是不甘的,也想扬名立万,也想登上高位,给后代子孙留下雄厚的家业。

    他甚至在心里眼红妒忌温钧,才二十岁,就登堂入室,成了天子门生,金榜状元。

    张师爷似乎看出了自家老爷冷静表面上的扭曲,叹了口气道:“人,您也是看着温钧一路走上去的,你难道不觉得,他的努力对得起这份功名吗。”

    徐县令一窒。

    张师爷只当没看到,继续道:“不过人您还年轻,倒是不必羡慕温钧,只要肯用心,你现在也不晚。”

    徐县令彻底愣住了,看向身边的张师爷。

    张师爷并不是他带来的张师爷,而是上一任县令留下来的,因为年纪老迈,行事太过温吞,老好人,让徐县令出身书香世家的人打从心里看不上。

    甚至在年前,张师爷就表示要辞了张师爷的职位,回乡颐养天年,让徐县令另外找人。

    徐县令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只是没有找到人,才拖到了现在。

    张师爷的头发几乎全白,身形老迈,一双混浊的眼里透出迟暮老人的悲哀无奈。

    徐县令平时都懒得看他,现在却忽然觉得,张师爷才是有智慧的人。

    “这话怎么说?”徐县令试探问道。

    张师爷瞥了眼桌上的邸报,低声道:“人,这不就是摆在明面上的关系吗?”

    只要好好把握,离开上林县这个小地方,不在话下。

    徐县令心神一动,整理了一下官炮,起身道:“走,我们出门走走。”

    先去温家村看看,将温钧高中状元这个好消息送上门去,然后再去丛家见一见丛老爷子,和老爷子说说话。

    两手准备,才是上上之选。

    张师爷听了他的话,笑眯眯道了句:“人英明。”

    ……

    说走就走,徐县令打定注意,要和温钧搞好关系,立刻就出了门,命人准备马车,轻车简行前往温家村。

    温家村岁月静好。

    还未进村,便瞧见了村口老树下,一群孩子在嬉闹,几位老人在树下席地而坐,慈祥地看着他们,配上身后的屋舍田地,阡陌良田,有桃源景象。

    这不是徐县令第一次来,却是他第一次这么仔细打量温家村。

    这一看才发现,温家村竟然一个如此宁静祥和的村子。

    怪不得能够出了温承贺这个秀才,又出了温钧这个状元。

    地灵人杰之地,善出麒麟

    很快,就有村人注意到了徐县令的到来。

    虽然没有见过徐县令本人,认不出他,但是只看徐县令身上的官袍,还有身后护卫的衙役,就没有人敢轻视他。

    一位老人上前询问:“我是本村村长,你们是?”

    徐县令认出了他,平易近人笑道:“我来过的,忘了吗?温钧从金陵回来那日,本官曾带人亲自送他回来。”

    村长瞪眼睛:“县令人?”

    徐县令点头:“本官来拜访温夫人,有好消息告诉她。”

    村长激动得全身发抖,声音都不稳:“人这边走,常氏应该在家,我这就给您带路。”

    亲眼见到县令这个事实,让村长有些太过兴奋,完全忘了去深思县令口中的好消息是什么,只顾着带路,就这样,一路带着徐县令到了温家。

    “常氏,快出来,有贵客!”村长来温家不用通报,直接在院子里喊的。

    温常氏听到动静,放下手上的针线活,有些不解,在丫鬟的簇拥下迈出门槛,一边往外走一边嚷道:“来了,来了。”

    看见是村长,脸色诧异问道:“什么贵客?”

    “县令人来了,快叫人上热茶。”村长声嚷着,然后使了个眼色,示意温常氏看徐县令,按耐不住道,“是贵客吧。”

    温常氏抬头一看,认出徐县令,温钧不在身边,立刻有些慌了:“人怎么来了?”

    徐县令来这里不是为了喝茶,也不是为了吓唬百姓,而是为了和温钧继续打好关系。

    要是真的将温常氏吓出个好歹,他和温钧反而结仇了。

    所以不等温常氏下一步动作,他直接道:“夫人不用怕,也不用给本官准备茶水,本官还有事,等下就要走了。来这里,只是为了告知夫人一个好消息。”

    “嗯?”温常氏发出疑惑的语气词。

    徐县令面上露出了笑容:“夫人可还记得,年初温钧去京城参加会试。”

    顿了顿,等在场众人反应了一下,他继续道:“本官刚刚收到的邸报,温钧是会试第一。”

    “什么?!”温常氏不敢置信,“真的?人没哄我吧?”

    “不敢欺骗夫人。”徐县令道,“不仅如此,后续殿试,温钧六元及第,高中状元,得皇上封赏,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温常氏瞪眼珠子,捂住嘴,深呼吸一口气,憋住差点脱口而出的尖叫。

    状元,她子是状元!

    激动之下,温常氏倒退三步,差点跌掉,还好丫鬟就在身后,及时扶住了她。

    她勉强站定,想到什么,提着裙子转身,飞奔去找温萤:“萤丫头,萤丫头,你弟弟中状元了,中状元了!”

    “哐当!”温萤的屋子里传来什么东西掉地上的声音,下一秒,温萤拉开门,脸上满是狂喜,“真的!”

    “真的!”温常氏说着,“不信你问徐县令。”

    温萤条件反射去看身后的徐县令。

    徐县令愣了一下,连忙点头:“是,状元。”

    温萤惊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几步跑出门,抱住温常氏,不断地重复:“娘,小弟中状元了,中状元了!”

    温常氏拍拍她的肩:“是啊,是啊。”

    这时候李曼懵懂地从屋里走出来:“外婆,娘,小舅舅怎么了?”

    两母女同时抱住她,激动得像个复读机:“你小舅舅中状元了,中状元了!”

    李曼:“……”

    李曼虽然才九岁,却也知道外婆和娘这个样子不像正常人,不由得有些畏惧。

    还好温常氏看见了一旁的徐县令,很快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

    这样的喜事,她打算晚上好好庆祝,着胆子问县令要不要留下用饭。

    徐县令倒是想留下和温家继续弄好关系,但是温家孤寡母,他留下太不像话,只能道:“丛家小公子也高中进士,我还要去丛家走一趟,就不久留了。”

    “这倒是不巧。”温常氏嘴上说着可惜,心里却松了口气。

    以前没有接触过县令这样的官员,她并不知道如何恭维才好,对方主动要走,自然再好不过。

    不过丛安这个名字,无疑提醒了她另一件事。

    温常氏想了想,迟疑问道:“徐人,钧哥和丛家公子都中了,那卫家二郎呢?他和钧哥一起去的京城。”

    徐县令摇头:“邸报上没有写,应该是落榜了。”

    温常氏的喜悦一下子消下去半。

    手心手背都是肉,子中状元是喜事,可是女婿落榜,也不能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她叹了口气:“唉。”

    徐县令见状皱眉,暗道不妙,连忙安慰几句。

    他是来报喜的,可不是来搅乱温家人的好心情的,早知道就不该多嘴。

    心里无奈,颇有几分厌烦和后悔。

    安慰了一通,等温常氏看着平静几分,徐县令才心累地叹气,从温家告辞。

    出来之后,他又带着手下去了丛家。

    丛老爷子的反应比温家人还要激烈,听到消息,直接高兴得白眼一翻晕了过去,把徐县令吓个半死,连忙请了夫来,一碗苦药灌下去才没出事。

    好不容易丛老爷子醒过来,徐县令以为可以好好沟通,打好关系了,丛老爷子却老泪纵横,握着徐县令的手不肯放,开始诉说起了这些年的辛苦。

    他一个老头子,守着日暮西山的丛家,守着年幼的孙,这些年当真是十分辛苦。

    还好,这一切都守得云开见月明。

    丛安成为进士,他丛家又将兴盛起来,再也不用苦熬日子。

    絮絮叨叨,半个时辰眨眼过去。

    徐县令听着,从一开始隐晦的不耐烦,到最后沉默下来,回想自己中举那日,爹娘激动高兴的样子,在心里沉重地叹了口气。

    这几年,他不但浪费着自己的时间,也辜负了家里人的心血。

    好不容易供养出来一个举人,却不求上进,待在县令这个位置上不得寸进。

    他对不起家里人付出的心血。

    不过还好,温钧这个新科状元马上就要回来上林县,他的机会近在眼前。

    温钧虽然只是新科状元,看起来没什么不了,可是懂本朝官职的人就能明白,殿试一甲入翰林,而翰林属于天子近臣,比起六部官员,更容易见到皇帝,更容易得到晋升。

    温钧现在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翰林修撰,只比他这个县令高一级,可是身为状元,一旦朝中缺官,是最有可能被选上去候补的。

    这就是潜力。

    他现在投资,未来得到的绝对是十倍百倍的回报。

    ——徐县令还不知道温钧破格授侍读学士的事情,若是知道,只怕更要激动不已。

    ……

    距离徐县令亲自上门报喜过去了十天,驿站通报,从京城而来的官船次日将抵达上林县。

    徐县令深呼一口气,命人通知了温家和丛家。

    第二天,他带着两家人,带着衙役,一同前往码头,等待温钧和丛安的官船到达。

    时间是初夏,码头上十分热闹,人来人往的货物和行人。

    温常氏和温萤是妇道人家,不好抛头露面,选择在马车上等。

    徐县令和丛老爷子自矜身份,也没有在码头上咧咧等待,而是选择在路边茶棚坐下。

    还好,温家族人知道温钧高中状元的消息,都迫不及待要来迎接状元郎,来了四五个青壮年村民,守在码头上,倒是不用担心错过官船。

    半个时辰一晃而过。

    “萤丫头,钧哥真的中状元了吗?”温常氏躲在马车里,不时地掀开帘子往江面上看,还有点不太敢相信,“我怎么还是觉得自己在做梦呢?”

    温萤点头:“肯定是中了,徐人不用拿这个事糊弄我们。”

    “可是,那可是状元啊……”温常氏低声嘀咕,眉头紧皱。

    她年轻的时候看戏,经常求母亲请小戏班子来家里唱戏,看着戏台上风光无限的状元郎,甚至有过不切实际的梦,想着长后要嫁给状元。

    了才知道,状元哪里是那么好得的。

    状元郎,又那是那么好嫁的。

    及至后来她长了,嫁给温承贺这个秀才公,不少人都在暗地里说她一届商女,嫁给了前途无量的年轻秀才,是烧了高香,属于高攀。

    连秀才都是高攀,何况状元呢。

    偏偏现在,所有人都说,她的子成了状元。

    那可是戏文里唱的状元郎啊,多么遥远而不可攀登的存在。

    想到这里,温常氏叹了口气,还是不太能有真实感。

    “娘,别发呆了,快下车,官船到了!”温常氏走神的时候,温萤扫了眼车外,眼睛一亮,连忙推搡温常氏,让她一起下车。

    温常氏猛地回神,不等温萤说第二遍,蹭地掀开车帘,在丫鬟的搀扶下顺利下马车。

    “少爷到了吗,快,快去码头。”

    温家母女急冲冲朝着码头方向去。

    身后徐县令和丛老爷子也回过神,瞬间明白是官船来了,连忙也追上去。

    官船靠岸,众船避让,还有专门的码头让官船停靠。

    码头上无声安静了下来,都在等待官船停靠,然后离开。

    而官船夹板上,那两个修长的身影,便显得格外瞩目。

    温常氏激动地失声,捂着嘴怕自己哭出来,和温萤一起朝着官船方向走去。

    温钧,回来了。

    第100.第 100 章

    官船用了十五天回上林县。

    着急赶路, 一路没歇,连温钧这个不晕船的人都有些受不了这个强度, 头痛得晚上睡不着觉。

    好不容易白天歇一歇, 丛安还来吵他, 兴奋地叫道:“到家了!”

    到家了?

    三个字让温钧一下子清醒过来, 从床上起来,望向窗外。

    是熟悉的景色。

    他心神一震,立刻出了屋子,走到甲板上,然后便看到了温常氏和温萤二人,在外人的簇拥下站在码头等待。

    温钧露出笑容,冲她们挥了挥手,深呼吸, 勉强镇定下来,转身回屋子收拾东西, 连带着提醒下人去下船口, 准备下船。

    他们到家了。

    ……

    一下船,就有一群人迎上来接他。

    温钧明明还很疲倦,落地的双脚像踩在棉花上,有种没着落的虚无感,看见家人, 却立刻来了几分精神, 微笑接受温常氏的检查。

    “瘦了, 瘦了!”温常氏嘴里念着天下每个母亲都念的话, 上下打量温钧,心疼得眼睛发红,焦急道,“又要考试又要赶路,一定很累,快回家歇歇。”

    亲眼看见子,什么会元什么状元都不重要了,只想他健康。

    偏回乡这十五日,温钧晕船,吃不下东西,整个人瘦了一圈,看起来触目惊心地瘦弱。

    温常氏这会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状元不状元的,转身命令下人把马车开过来,就要扶着温钧上马车回家。

    徐县令好不容易挤过来,见状刚说了一个字:“温……”

    就眼睁睁看着温钧被温常氏硬推上了马车,连自己也在场都没看见。

    徐县令:“……”

    他只能放弃这边,去丛安那边说话。结果丛老爷子也是有备而来,和门房一人一边抓着丛安的手,在码头边上雇了一辆马车,噔噔跑出去老远。

    徐县令:“……”

    深呼吸一口气,徐县令只能按下心里的急躁,先回衙门办理公务,打算明日再去这两家聊一聊。

    温家的马车和他擦肩而过。

    温钧被温常氏和温萤的过度关心弄得哭笑不得,掀开车帘透气,恰好发现了背影写满丧气、正要离开的徐县令,诧异了一下,招手打算叫他。

    温常氏按下他的手:“别叫。”

    温钧停下动作,转头看温常氏。

    温常氏迟疑道:“花花轿子人抬人,你中状元的消息传回来之后,这位县令人亲自上门报喜,娘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温常氏不懂那些道理,但是她知道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徐县令以前从来不曾上过温家的门,就两次,一次是温钧乡试中解元,一次就是这回,而这次又各位殷勤些,不但上门报喜,还陪着他们来一切接温钧,看着就不怀好意。

    温钧一笑,拍了拍温常氏的后背:“我知道了,谢谢娘的提醒。”

    温常氏不懂官场来往的复杂,只是一心为子好,温钧这个受益人没有什么权利质疑,只需要感谢就行。

    得了温钧的谢,温常氏有点不好意思:“这有什么好谢的,都是一家人。”

    她想到什么,问道:“对了,明珠呢?这次没跟回来吧。”

    温钧摸了摸鼻子:“没,在京城修养。”

    话说到这里,他有些无奈地抱怨道:“娘,你怎么会让明珠一个人上京,不是说好了,等我回来祭祖,再带她一起去京城吗?万一我要是没中举,三年后再考,岂不是白白让明珠跑了一趟?”

    “胡说!怎么可能不中!”

    温常氏凶狠地打断温钧的话,即便这是自己子,也毫不留情地翻了脸:“娘让明珠上京,自然有娘的道理。”

    她开始掰指头给温钧算:“第一,你肯定会中,这点不用多想。第二,明珠八月生孩子,不早点去京城,等你来接的话,肚子都了,难道要生在路上?还不如坐亲家的船上京,路上稳妥一点。”

    温钧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

    点点头道:“娘英明。”

    温常氏喜笑颜开:“明珠一开始还不肯去呢,是娘和你姐劝了好几天才愿意的。这孩子,太听你的话了,都不知道变通。”

    温钧一怔。

    如果是温常氏让她上京的,为什么两人见面的时候,她不说出来呢?

    看了眼身侧的温常氏,脸上写满了对季明珠的喜,温钧似乎懂了一点。

    这对婆媳,还真的成亲母女一般的存在了。

    季明珠怕他心里对温常氏生怨,不肯将真相说出来,而温常氏信任明珠,在这个女子困居后院,不能单独出门的时代,敢将如花似玉的年轻媳托付给王家人。

    双方都在相互付出。

    温钧勾唇一笑,身心放松下来,笑看温常氏拉着温萤讨论当时的庆幸。

    看着看着,浓浓的疲倦爬上了身体,眼皮耷拉下来。

    他靠在马车一侧睡着了。

    温常氏和温萤说话,过了一会,没听到温钧的回应,转头发现他竟然睡了,两人一愣,声音立刻小了下来。

    温常氏心疼地看着消瘦的温钧,喃喃道:“我这个时候才有真实感……”

    她的子温钧,真的成了状元。

    衣锦还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夫君他在天之灵,应该瞑目了。

    ……

    温钧到家之后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天醒来,有了精神,才开始理回来之后扑面而来的一件又一件事。

    首先是徐县令的交好。

    面对着这位从前官位高不可攀,现在看来,其实却并没什么了不起的徐县令,温钧并没有小人得志,依旧笑容如沐春风,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至于徐县令打算投资的事情,他也如实说了,他现在只是从五品的侍读学士,并没有什么权利。

    徐县令与其想着走他这里的关系,还不如好好理公务,做出一点贡献来,获得请调回京城的允许。

    徐县令愣住:“等等,侍读学士?”

    难道不是从六品修撰?

    温钧谦虚一笑,拱手示意京城方向:“皇上厚,破格提拔。”

    徐县令服气,竖起拇指,不愧是六元及第的状元。

    温钧失笑,摇头道:“徐人也不用担心,你的治下接连出了一个状元,一个进士、一个举人,这泼天的政绩,不出意料,年底调令就能下来了。”

    徐县令双目瞪,被这一句话点醒。

    对,这都是政绩啊。

    为人父母官,不但要管各种公务,也有教化当地百姓的责任。

    朝廷有令,若有政绩,可着情嘉奖。

    教化出了一个六元及第的状元郎,难道还不够吗?

    徐县令想到这里,激动得脸色涨红:“多写温人点醒我。”

    温钧自谦一笑:“日后同朝为官,还请徐人不要忘了和温之间的情谊。”

    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牢靠,都是靠着周放这个名字才强行联系在了一起。但是从今日后,他们会有更加紧密的利益关系。

    送走徐县令,温钧出门去找村长。

    村长也是族长,是温家族系的当家人,听说温钧来了,连忙迎出来:“温钧,太好了,我正要去你家找你。”

    温钧轻笑:“所以我自己过来了,免得麻烦您。”

    族长的辈分,不说温钧只是今科状元,就算是御前驸马,在族长面前,也要自谦为小辈。这是属于古代氏族之间默契的潜规则,以宗族为中心聚拢力量,才能让一个姓氏绵延得更加长久。

    这些年来,温钧从未和村长起过一次争执。

    好在村长也是一个明理之人,从未得寸进尺,反而恪守着底线,多次为温钧提供便利。

    温钧有恩必报,一直对村长十分尊敬。

    今天过来,他打算旧事重提,和村长讨论一下建立牌坊的事情。

    当年他放言让家等他会试回来再建牌坊,一晃几个月过去,他如期回来,带回了六元及第的荣耀。

    不过这牌坊,却不用族里出钱修建了。

    六元及第,值得破例。

    皇帝指点过礼部,让礼部派人来修建,礼部也对温钧的牌坊非常重视,和工部商量过后,采买好了石料,派人送来上林县,由工部亲自修建。

    “皇帝下令让建的?”村长目瞪口呆,“老天爷,这可是天的荣耀啊。”

    温钧摸了摸鼻子:“总之,村长您不用再心这些了,只要等工部的人来了之后,告诉他们打算将牌坊立在哪里就行。”

    “好好好,老汉一定记得。”村长被吓得不轻,连忙点头,心里还在想着皇帝下令修建牌坊的事上。

    皇帝让修的,得有多豪华啊?

    温钧摇头,乡下百姓没见过人物,连县令都能吓他们一跳,更何况皇帝。

    村长这个样子,倒是十分正常。

    他给村长留了一点时间回神,直到村长冷静下来一些,才说起另一件事。

    温钧:“村长,我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祭祖。您看哪个日子好,我们再开一次宗祠吧。”

    当年温钧中了秀才,得中小三元,村长和温常氏兴奋地开了宗祠,将这件事记载在了族谱上。如今温钧连中六元,还是皇帝亲口御封的状元郎,更要好好庆祝。

    这次祭祖,不出意外,将会是一场十分盛的仪式。

    村长沉吟半响,点头道:“我这就去和几位族老商量一下,挑个好日子,将东西准备起来。”

    温钧满意点头:“那我就等您的好消息了。”

    ……

    族里经过商量,最终将日子定在五月二十七。

    这个日子并不是最好的,但是温钧急着回京述职,而六月间,村里也要忙着收获,怕是没时间准备东西,两相考虑,才选了这个日子。

    定好日子后,其他需要的东西也开始了提前准备。

    五月二十七,祭祖开始。

    这一日的温家村热闹至极,温常氏请来了舞龙队伍和戏台版子,白天唱戏,晚上舞龙,十里八乡都来看,将温家村挤得满满当当。

    除了他们,还有一些专门为温钧而来的。

    温钧低调回乡,徐县令受了他的委托,也没有将消息传开,但是他前些天去拜访孙老先生,还去码头接了卫二郎和温蔷,多少漏出些痕迹,而状元郎的名气实在太,就算遮掩,还是有不少人打听到了温钧中状元一事,趁着这一日,赶来恭贺温钧和温氏族人。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温钧已经是从五品官员,不可能每个都见、

    温钧只见了几位昔日打过交道的人家,比如赵家、丛家、卫家等几家,便借口劳累,回屋休息去了。

    对了,季家也来了人,是季老爷和季明瑞。

    可惜温钧忙于准备祭祖的事务,没有功夫招待他们,只能留他们在温家住一夜,等回头再详说。

    第二日清晨,热闹散去,温家村又安静下来。

    今日,也是正式开宗祠的日子。

    温钧宗祠多年未曾修缮,但是细节里,依旧透露着几分古朴气,代表温氏族人祖上也是出过有才之人的。

    时隔多年,再一次出现了一个能够带动全族地位上升的温钧,让几位族老高兴得热泪盈眶。

    温家全族人都聚集在了宗祠里,吉时到了,点燃三炷香,一起下跪,祭告列祖列宗温钧的事迹。

    将香上香案,族里一位年迈的族老递过来族谱和毛笔,让温钧将自己的事迹写上去。

    温钧一愣。

    但是在场之中,就他的字最好看,地位也最高,就算对这件事哭笑不得,最后还是由温钧这个本人亲笔写上去的。

    写好族谱后,家再次跪拜了列祖列宗,然后将族谱封存。

    村长宣布仪式结束。

    温钧松了口气,从蒲团上起身,看着族人们兴高采烈地投来钦佩的目光,心里也有几分会心的触动。

    他的名字,将会随着温氏这个宗族,长久地流传下去。

    第101.第 101 章

    祭祖仪式过后, 村人并未散去,反而期期艾艾地挤在一起, 偷偷打温钧。

    终于, 第一个人鼓起勇气, 走上前来, 恭喜温钧成为状元。

    昨日亲眼见证温钧在一众人物面前侃侃而谈,挥洒自如,家都知道这个昔日的少年不一样了,有些怕温钧会不耐烦,不敢打扰他。没想到,面对走上来的村人,温钧还是和气微笑的模样,和以往毫无差别。

    众人见状松了口气, 纷纷挤上去恭喜。

    这可是他们温家一族最有出息的人,将来还要青史留名的那种, 能和他说一句话, 都是福气,能吹一辈子。

    温钧瞥见蜂拥围上来的人潮,微微惊了一下,连忙安众人,免得发生什么惨案。

    弄得家更加受宠若惊。

    等家依次恭喜过了, 满足地散去, 温钧也无奈地摇摇头。

    这些族人, 有时候实在是十分可

    村人散去后, 宗祠冷清下来。

    温钧转头,发现村长和几位族老还在,连忙上前表示,他希望出一笔银子修缮宗祠。

    这是一种潜藏的规则,宗族里最有出息的那个,对宗族里的贡献总要一些。

    只是他在村里呆不久,很快就要走,只能将事情交付给村长帮忙。

    听到温钧的话,村长眼睛发亮,拍了拍他的肩膀,虽没说什么,眼底却满是欣慰。

    “好,不愧是我温家的后代子孙。”几位年迈的族老也夸赞着,露出激动的表情,眼睛笑眯了起来。

    他们没什么出息,只能守着宗祠一辈又一辈地等待,等待一个有能力的后生,将温家一族带起。

    现在,他们等到了。

    温钧被他们如此的反应弄得有些诧异,只是出一点银子,稍微修缮宗祠,倒弄得好像他是救世主一般,实在让人受之有愧。

    不过,对宗族而言,一个冉冉升起且正当年的状元,的确无异于救世主了。

    一个状元的意义,比温钧想象的还要重

    温钧还没彻底融入这个时代,对自己地位的了解还不够透彻,自谦了一句,将早已准备好的一百两银子交给村长,又说了几句话,便告辞回家去了。

    家里还有两个人在等他。

    见到温钧回来,在院子里发呆的季明瑞蹭地站了起来:“姐夫!”

    温钧冲他点头:“我换身常服,你去书房等我。”

    祭祖穿的衣衫会正式一点,但是并不舒服,在家里自然要穿舒服些。

    温钧换了一身衣衫,才去书房找季明瑞。

    这么一刻钟的时间,书房里还是只有季明瑞一个人。温钧见状笑了笑,进屋坐下。

    既然季明瑞选择避开季老爷来找他,想必是下定了决心,想通了。

    他态度随意了一些,问了下季家的近况如何。

    季明瑞低下头,沉默片刻道:“娘的肚子了,这些日子,家里的生意都是我在管,爹在家里陪娘……还有,娘说想念姐,爹就派人去接了家回家,住了几回。”

    温钧挑眉:“你有什么看法?”

    “我……”季明瑞愣愣地抬头,看着温钧,脸色纠结而扭曲,崩溃地抱住脑袋,“我不知道。”

    温钧冷静看他:“你知道的。”

    他只是不愿意面对现实罢了——现实就是,在季柳氏和即将出生的孩子面前,季明瑞这个嫡子毫无竞争之力。

    季老爷这辈子,就倒在女人身上了。

    他现在可以为了季柳氏放弃生意、接回王雪雁,将来就可以为了出生的孩子,将季明瑞发配到角落,将家里的生意都交给出生的孩子。

    期待季老爷,不如自己站起来。

    而且真相,肯定不会像季明瑞说得这样简单。有些时候,冷漠忽视这种家庭冷力,说给外人听,仿佛没什么不了,只有亲身体会的人才能感觉到,那是让人从心底开始绝望的痛。

    要不是受不了,季明瑞这个傻白甜也不会背着季老爷找上温钧。

    温钧逼着季明瑞面对现实,想明白自己的境。

    季明瑞愈发崩溃,咬牙忍耐,眼底流露出深深的后悔:“姐夫,你回京城后,帮我和二姐道歉,告诉她,我知道错了。”

    温钧顿了顿,答应道:“我会记得的。”

    季明瑞忍耐不住,红了眼睛。

    他终于也体会到了季明珠当年的痛苦。

    在家里,季老爷和季柳氏仿佛才是一家人,而他,只是一个聘请来的管事,负责沟通生意,将东西都拿回去向他们禀告。

    就连被赶出家门的王雪雁,现在都比他的地位高。

    季柳氏高龄产妇,怀孕怀得十分辛苦,吃不下东西,总是吐,季老爷心疼得要命,对她的话唯命是从,从无二话。

    要不是还有一个温钧在旁边震慑着,他甚至打算将王雪雁重新归入季家家谱。

    温钧:“……”

    听到这里,温钧觉得不可思议,季老爷的脑子构造,真的没有问题吗?

    不过,无论季老爷脑子有没有问题,反正温钧是被他搞糊涂了,连带着季明瑞也被他寒了心。

    温钧收回心神,看向面前的少年,沉声问道:“所以,你想通了?要不要和我合作?”

    “我想通了,但是……我可以吗?”季明瑞屏住呼吸,脸上写满了受宠若惊。

    在温家待了两天,季明瑞是彻底看清了温钧这个状元有多耀眼。

    温钧都是状元了,要什么没有,还需要他这样一个软弱又废物的小舅子吗?

    温钧宛若叹息,眼底满是无奈,低声道:“有什么办法,你是明珠唯一的血脉亲人。”

    季明瑞忽然懂了。

    沉默一会,他狠狠地点头:“我要合作,姐夫,你说怎么做都行,我听你的。”

    季老爷让他失望了,现在,他不想让季明珠失望。

    就像温钧说的,他们姐弟,是这个世上血脉关系最亲密的人。

    温钧眯眸,不放心地再问一遍:“你真的决定好了?”

    “真的!”季明瑞咬牙,一脸认真,“我发誓!”

    温钧盯着他半响,没说话,直到少年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才满意地勾唇笑了。

    “很好,我相信你。”

    王雪雁那件事之后,季老爷三番四次地反悔,墙头草一般两边倒。但是季明瑞却始终站在季明珠这边,拒不肯接受王雪雁。

    温钧愿意相信,他没有继承季老爷那糟糕的性格,是个可用之人。

    既然这样,他之前的计划也就可以摆上台面。

    只是季明瑞现在还有点小,不够成熟……

    沉吟片刻,温钧看向季明瑞,若有所思道:“季柳氏生产还有三个月,再加上坐月子,带孩子,没有半年,你爹都不出空来打理生意。这样吧,这半年,你留在季家,多学点东西。”

    “啊?”季明瑞瞪眼。

    温钧一笑,慢条斯理地解释:“你爹虽然软耳根,在做生意这方面却是有自己的一套。等你学会他三成的功底,再来京城找我。”

    想了想,他鼓励道:“到时候,我带你一起搞事情。”

    季明瑞愣住了,不太懂什么叫搞事情,可是温钧让他继续留在季家的事,他却是听懂了。

    他有点不好意思道:“其实,我已经学了很多。”

    他扭扭捏捏半天,解释道:“爹之所以留在家里照顾娘,让我代为打理生意……是我主动提的建议。我觉得反正爹娘都偏心到没底线了,我得多学一点东西,哪怕不讨爹娘喜欢,还能靠着这个赚点小钱,将来去京城投奔你和二姐。”

    “这几个月,我学了不少东西。”季明瑞鼓起勇气道,“虽然还没有我爹那里精明,但是也可以独当一面了。”

    温钧听着少年磕磕巴巴的自白,眼神微妙。

    原来季家的人,也不是个个都是傻憨。

    温钧点头:“既然如此,下个月我要回京城,你随我一起走。”

    “好!”季明瑞顿时眼睛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答应,背后仿佛有尾巴在欢快地摆动,还讨好地凑上来道,“谢谢姐夫!”

    温钧一愣,忽然有了几分愉悦。

    虽然这个弟弟又熊又傻,但是至少还能教,不至于无可救药。

    ……

    季明瑞还未弱冠,要随温钧一起上京,得和他的父亲季老爷打个招呼。

    温钧坐回书桌前,让季明瑞去请季老爷过来。

    季明瑞听话去了,走到东侧院的客房里。

    昨天温家太过热闹,季老爷来找温钧,却说不上话,不得不在温家留宿了一夜。结果,因为担心季柳氏的情况,翻来覆去没睡好,这白天的还要在屋里小憩补眠。

    季明瑞叫醒他,告诉他,温钧回来了,在书房里看书。

    季老爷一骨碌爬起来:“我去和他说清楚,说清了好回家,你娘昨天没我照顾,也不知道睡得好不好。”

    要你照顾什么啊?季明瑞无语,看着他精神抖擞地跑出去,迫不及待的样子,就觉得一阵厌烦。

    他往后一倒,倒在季老爷刚刚睡的床上,看着蚊帐,眼底一阵迷茫。

    渐渐的,迷茫褪去,他露出了坚定的眼神,狠狠地点了点头。

    而书房里,温钧也等来了季老爷。

    “岳父来了?快请坐。”他露出一个微笑,面色诧异,站起来请季老爷坐下。

    等季老爷坐下了,他才故作疑惑地问:“昨天太忙,忘了问岳父来找我有何事。”

    季老爷当真,连忙提醒道:“过年的时候,你不是说问我要不要继续布匹生意吗?”

    温钧露出恍然悟的表情,点点头:“是,我都忘了。”

    季老爷哈哈一笑,摆手道:“没什么,我来找你也差不多。”

    “所以,岳父考虑好了?”

    “考虑好了!”季老爷点头,“这笔生意我不做了。”

    温钧正要找借口推拒,话刚出口,反应过来季老爷说什么,愣住了:“岳父……”

    季老爷连忙道:“我年纪了,没什么进取心了,也干不动了,所以我不做。但是你别怕,如果你缺少信任的人手,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

    温钧微愣,忽然有种奇怪的预感,季老爷说出口的名字,将会颠覆他以往的认定。

    他向后靠了靠:“你说。”

    季老爷一笑,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好意思:“你觉得,明瑞这个孩子怎么样?”

    温钧:“……”竟然被他猜中了。

    季老爷什么时候走慈父路线了?

    季老爷没注意到温钧的古怪,低下头,有些无奈道:“柳氏马上就要生了,这段时间很脆弱,我多花了点功夫在她身上,但她好像开始不满足了,这些日子一直在问我,如果孩子生下来是个男丁,将来怎么办。还说孩子小,不等他长我们就老了,可怜孩子一个人孤苦无依,让我将雪雁叫回来,帮衬弟弟。”

    “她虽然说得隐晦,我却知道,她在试探我的底线。”

    季老爷咬牙道:“我知道,我这个人耳根软,听不得念。要是孩子生下来,是个男丁,我肯定会从了她,所以,我就想在孩子还没出生之前,先给明瑞找个事情,让他以后也有安身立命的东西。”

    “你那个研究,应该要花不少银子吧,我可以出这个数,让明瑞入股。等日后有了进项,进项全都归属于明瑞。我相信你,你是读书人,脑子聪明,一定不会坑害了明瑞。”

    “至于庄子上的东西,我……等我百年之后再说吧。”

    温钧倒吸一口凉气,再次往后靠了靠,陷入沉吟。

    季老爷的这些话的意思是,他打算现在就分家,将头给季明瑞,将小头留在手上,将来看看是给哪个子的意思吗?

    怎么办,他有点看不懂季老爷了。

    季家目前最赚钱的生意当属庄子上的猪,但是猪肉最贵的时刻已经过去,现在的猪肉不再利,只能维持收益,季老爷早就收缩了产业。

    现在三家一分,每家每个月拿到手的也就五六百两银子。

    季老爷选择将这份五六百两银子的生意抓在手上,却将家里的部分积蓄都交给季明瑞带走。

    这份魄力……

    怪不得他能坐稳上林县首富之位,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当断则断,在机会面前,丝毫不曾迟疑,直接将子推出来。

    温钧思考了一下,没有将他和季明瑞早就沟通好的事情说出来,顺水推舟,点点头道:“好,就按岳父说的,下个月,让明瑞随我一起上京,到了京城我再交代他怎么去做。”

    “好!”季老爷高兴了,连忙转身道,“我去叫明瑞那小子过来。”

    温钧连忙拦住他:“让下人去叫吧。”

    季老爷自然说好。

    温钧松了口气,开门叫来一个下人,亲口叮嘱两句,让他去请季明瑞来。

    于是,季明瑞刚才还在一个人独,给自己打气,稀里糊涂被人叫来了书房,而且叫他那人还神神秘秘地表示,少爷让他去了之后,不要说话,先听着。

    季明瑞摸不着头脑,认命去了。

    到了书房后,温钧指了指季老爷,将两人刚才的交谈致说了一遍,然后问季明瑞,可愿意随他一起去京城。

    季明瑞愣住。

    看了看季老爷,看了看温钧,他傻愣愣地指了指自己:“爹让我去京城?”

    温钧点头。

    他咽了咽口水,心里激动得要命,差点就脱口而出他不想去了,他要留在季家尽孝。但是很快,他冷静下来,想起来了这些日子的待遇。

    季老爷对他是有一份慈父之心,可那有如何。

    一旦柳氏生下男丁,他的心意立刻就会出现变化。

    而且,季明瑞还记得刚才答应温钧的话。

    他肯定地点了点头:“好,我去!”

    话音落地,季老爷发出欣慰的叹息声。

    温钧眼底对少年的欣赏,也愈发浓厚了。

    不过就像他之前说过的,他需要的,不仅是季明瑞的答应,重要的是不背叛。

    他必须要和季柳氏决裂。

    而这点,倒是不用直白地说出来,只需要稍微动一下手脚,自然会有人去帮他完成这件事。

    ……

    送走季家父子后,温钧将自己回来的消息正式放了出去。

    消息如同生了翅膀,顷刻间飞遍整个上林县。

    而温钧也开始了频繁地外出访友,去了卫家,拜访刚到家没几日的卫二郎,去了赵家,见了赵博,甚至还去了私塾,给师弟们上了一堂课。

    如此强烈地刷存在感,来温家拜访的客人络绎不绝出现。

    不过温钧等待的,却并不是他们,而是临县的人家——朱家。

    朱诚良当年之所以愿意娶王雪雁,甚至不惜将原配贬为妾室,图的就是季家的钱和温钧的名。

    后来温钧摆明了和王雪雁不对付,朱诚良还是厚着脸皮上前来讨好于他。

    现在,温钧中了状元,他又怎么可能坐的住?

    果不其然,没几日,温钧就接到了朱家要来拜访的门贴。

    两家关系疏远,上门前会先递交门贴,若是同意接见,自会通知对方在合适的日子上门。

    温钧看着管家送上来的门贴,勾了勾唇,挑了一个风和丽日的日子,让他们来拜访。

    通过允许的朱诚良喜出望外。

    温钧之前就看他不耐烦,从不肯正眼看他,他还以为这辈子都搭不上温钧这颗树了,没想到温钧一朝高中状元,反而摒弃前嫌,答应了他的拜帖。

    朱诚良立刻开始准备行装和马车,要按照约定去温家拜访。

    至于要不要带上王雪雁……

    他想了想温家和王雪雁之间的矛盾,到底还是没有带上。

    而这,正好顺了温钧的意。

    朱诚良到了温家,小心翼翼,谨慎得不得了,生怕又惹了温钧的厌烦。

    不过这次,温钧却十分的平易近人。

    他眯着眼,含笑看朱诚良,意味深长道:“我有一个交易,想要和你做。”

    这个交易并不复杂,温钧希望朱诚良在王雪雁耳边吹几句枕头风。

    不管是什么年代,枕头风都不是女人的专利。

    有时候,男人吹起来比女人还要厉害。

    因为男人还可以纳妾包养外室,而女人,多终其一生只有一个男人。所以女人吹枕头风的话,男人还能忍得住。男人一吹起来,那可真的是没有什么能阻挡的。

    温钧的要求也不麻烦,十分简单。

    他还给朱诚良开了一张空头支票。

    只要朱诚良让王雪雁厌烦季明瑞,等朱诚良进京参加会试时,他可以帮忙指点一二,甚至朱诚良进入官场时,他不介意帮扶一把。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朱诚良能够通过乡试,然后才能进京去参加会试。

    朱诚良沉默了。

    但是温钧看着他的眼睛,就知道,他肯定会答应,因为他的眼里,写满了“心动”二字。

    “我还要在上林县待半个月,但是我只能给你五天时间。”

    因为王雪雁厌恶了季明瑞还不够,温钧需要的是,王雪雁的态度影响季柳氏,让季柳氏在孕期性情不定的时候,将季明瑞彻底从身边推开。

    朱诚良嗫嗫:“我尽力一试。”

    温钧微笑:“那就多想朱兄了,朱兄最近在看什么书,不如我们一起看。”

    兔子要有胡萝卜在前面吊着,才能跑得快。

    温钧也不打算空口白牙就让朱诚良做事,总要拿出一点东西来,向朱诚良证明自己的能力。

    一个上午的时间,朱诚良从温家离开。

    他回头看了眼温家的门,露出野心勃勃的目光。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只是一个上午,他就隐隐有开窍之感。果然,不愧是状元郎。

    既然打算和状元郎交好,他交代的事情,就要办的漂亮一点。

    晚上回到家,在原配夫人房里歇了三个月的朱诚良迟疑半响,回了王雪雁的屋里。

    几日后,季柳氏又派人递了口信,表示想念女

    被滋润得面色红润的王雪雁上了朱家的马车,心满意足地回了季家。

    朱诚良目送她出门,松了口气,扶着腰转身回屋读书。

    正在这时,原配夫人的房门开了。

    下人引着夫出来,看见他,惊喜万分道:“少爷,少夫人……不,不是,姨娘有孕了!”

    朱诚良瞪眼,露出狂喜之色。

    没有白费他三个月的辛苦。

    他顾不上去管季家会如何发展,狂奔进屋里,去见这位被他贬妻为妾的原配夫人。

    原配夫人一身半新不旧的家常衣衫,靠在矮塌上,眼睑半合。

    听见东西,睁开眼,冲着朱诚良露出了温婉的羞涩笑容:“夫君,你来了。”

    作势要起来迎接,被朱诚良按住:“不用起来,躺着就好。”

    原配夫人柔顺躺了回去,冲着丫鬟笑了笑:“去端我放在灶上炖了三个小时的莲子羹来。”

    丫鬟领命去了。

    原配夫人眼神微闪。

    她有了孩子,其他的女人就不需要再有了。

    今天,就让朱诚良这负心人彻底绝了做父亲的资格。

    将来等王雪雁年事已高,却生不出孩子,这朱家,还不是她和肚里的孩子作主。

    第102.第 102 章

    王雪雁近日春风得意。

    亲娘有孕, 在季家地位稳步上升,连带着她也占了光, 得到季老爷的谅解, 获准回季家小住。

    朱家两位老人见如此情况, 也极地改变了对她的态度, 还申斥了府里下人。府里风气一变,空前地清静,下人也听话多了,不再阴奉阳违。

    虽然说,朱诚良还是固执地不肯来她房里,她却并不在乎这个。

    男人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吗?

    金钱、美色、后代。

    季老爷冷着脸把她赶出来的时候,何曾想过,有一日会眼巴巴派人请她回去?

    同理, 朱诚良现在看不上她,和她怄气, 等原配夫人风烛残年, 她却青春正好的时候,他还不是要乖乖地回来,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当然,这只是打个比方,王雪雁并不打算真的将原配夫人留那么久。

    死人才能让她安心。

    只要过个一两年, 让这位原配夫人慢慢身体虚弱, 然后病死, 朱家就是她的天下。

    王雪雁长了教训, 不打算再那么简单粗,而是打算细水长流。

    她坐在前往季家的马车上,露出雪白的牙齿,咬唇微笑。

    不过,她并不知道原配夫人也不是个好惹的。

    将来鹿死谁手,都是未知数。

    ……

    王雪雁回了季家,搅乱了季家的一池春水。

    在她的劝告下,季柳氏偷摸请了县里有命的神婆来看,神婆一口咬定她这胎是男胎,未来必定贵,富甲一方。

    季柳氏喜不自胜,还没来得及告诉季老爷,就受到了王雪雁的挑拨暗示。

    “娘,你别着急这个,先为弟弟想想。你说说……弟弟还没出生,季明瑞都长了。再过十年,爹老了,将生意交给季明瑞,到时候弟弟才十岁,以后可怎么争的赢季明瑞啊。”

    季柳氏一愣。

    王雪雁见有效果,立刻放低声音,继续蛊惑她。

    “依女看,不如趁着这段时间,想个办法,让爹将他狠狠地发配出去。”

    见季柳氏反应极,王雪雁连忙按住她。

    “娘,你别怕,别激动,我说的话都是为了你和弟弟好,我还会害你不成?我们三个人是这个世上最亲密的人啊。”

    季柳氏恍惚,惊诧地看了眼一脸诚恳的女,低下头,沉默下来。

    王雪雁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成功了,眼底露出快意。

    三年前,她出了事,被季老爷逼着送去尼姑庵的时候,求季明瑞帮忙求情,季明瑞甩手逃走。

    在季明瑞看来,他是两难全,不得已。

    但是在王雪雁看来,他就是向着季明珠,无视这十年的感情,养不熟的白眼狼。

    王雪雁对季明瑞怀恨在心,以前没机会报仇,现在却是最好的机会。

    而季柳氏本来就担心肚子里孩子的前途,为了这事还试探过季老爷,听了女的话,更忧心了,最终在第二天,季明瑞来请安的时候,沉默半响,毫无防备地发难。

    “娘?”

    季明瑞好好地请安,和季柳氏说了两句话,难得遇见了季柳氏的好脸色,在心里暗喜,顺势上去要给季柳氏锤肩。

    刚一碰到季柳氏的肩,就见她突然往前一跌,倒在地上。

    季明瑞一脸懵逼叫了一句季柳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接着季柳氏的呼声响起,更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请夫、开药、熬夜,他来不及思考怎么回事,一直在季柳氏床前服侍。

    直到季老爷匆匆从外院赶来。

    季老爷说是留在家里照顾季柳氏,但是男人哪里会照顾,部分时间还是呆在后院喝茶喝酒,一天来看季柳氏五六趟,陪着吃吃饭罢了。

    季柳氏出事,府里下人都是新招来的,忘了去通知他,他按照习惯用早饭的时间来,才发现府里出事。

    “怎么回事?”

    季柳氏勉强从床上坐起来,拉着季老爷未语泪先流,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季明瑞。

    季明瑞:“……”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这次很准。

    季柳氏拉着季老爷,低低说了几句话,季老爷蹭地抬起头,瞪着他,脸色扭曲。

    不过季老爷还有理智,前几天才剖析过季家的情况,这会并没有听信单方面的说辞,而是找了下人来问经过。

    下人偷偷地看了眼季柳氏和王雪雁,想着这几个月来季家的变化,咽了咽口水,站在了季柳氏这边,低着头含糊说了一遍经过。

    季老爷脸色铁青。

    他看了眼季明瑞,有点不太敢相信,但是这么多人都在说,他心里不敢全信,却也信了一小半。

    最终,他眼不见心不烦地冲着季明瑞挥手:“下去,回屋子里好好反省几天。”

    季明瑞愣住,不可置信的样子。

    季老爷见状更加不耐,压下心里那微弱的心虚和质疑,选择相信了夫人和下人的话,粗道:“孩子还没出生,你就迫不及待想要下手了,难道是不服气我的决定,觉得我偏心?”

    “我没有!”

    “这么多人看着,难道还会污蔑你?!”

    可这就是污蔑啊!

    季明瑞震惊地盯着季老爷的脸色,不敢相信这是他亲爹。

    这还没完。

    季柳氏看着文弱善良,发起狠来,比女王雪雁狠多了。

    接下来数日,她对着季明瑞发起了密集的攻击,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看着不起眼,可是一个人的信誉度往往就是在这些小事上被败坏掉的。

    就像她当年帮着王雪雁遮掩,才能让王雪雁以如此躁的性格,经营出盛世静好的温柔女子形象。

    她是后院的女主人,只要她想,季老爷只能看到她愿意给季老爷看到的东西。

    而且这是一个微妙的时刻。

    她肚子里有孩子,孩子就是她的挡箭牌,就算季老爷对她有了怀疑,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不会和她发难,反倒是季明瑞,在这个时刻,身上本来就挂着隐藏的犯错可能。

    季老爷担心孩子,护犊子心切,会天然地站在季明瑞对面,敌视怀疑这个长子。

    这个时候不发难,对不起她这几年来的委屈。

    季柳氏继续小心翼翼地挑拨着季明瑞和季老爷之间的关系,然后在某一天,搞了一个事,让两父子再一次撕破脸皮。

    “滚出季家!”季老爷指着季明瑞的鼻子,“滚去温家,反正你早晚也要去,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季明瑞喉咙发干,冷冷地看着季老爷怒的脸色,视线一转,扫向了饭桌上一家三口共用晚膳的温馨场景,冷冷道:“好,我走!”

    两父子就此关系破裂。

    不过在走之前,季明瑞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下脚步,走到了季柳氏面前,扑通一声跪下,磕了整整齐齐三个头。

    “娘,最后一次叫你。这次称了你的心,以后,我就只能尊称你一句季夫人了。”

    季柳氏丝毫不见动容,警惕地看着他,后退了一步。

    季明瑞抬头看见,忽然一阵心酸。

    他不是不能反抗。

    这几年,他跟着季老爷学了不少东西,真要和季柳氏打擂台,未必会输。只是他太过愚蠢,总想着季柳氏或许并不会做的那么绝,而且他马上就要去京城了,忍一段日子就好。

    可就是这十几天,季柳氏都忍不下去。

    现在他,看清了季柳氏的真面目,也看清了季老爷的糊涂,其实也挺好。

    至少这样去京城,他再无牵挂。

    ……

    温钧半夜被下人叫醒,皱着眉到了院子里,看见了一身狼狈的季明瑞。

    “你……怎么回事?”

    季明瑞低下头,像个可怜的受气包:“刚刚下雨了。”

    温钧抬手打断他:“我不是问这个,你,怎么来了?”

    “姐夫你不是再有几天就要去京城了吗,我提前过来住几天,方便和你一起走啊。”即便是如此落魄难堪的境地,季明瑞依旧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兮兮的。

    温钧凝视他片刻,点点头,心知肚明,懒得再追问:“先去客房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温钧的表现十分平常,仿佛什么都不知情。

    季明瑞松了口气,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他就怕姐夫一直追问什么情况,到时候他只能将家里的事情说出来,姐夫听了,一定会嫌弃他太蠢。

    还好什么事都没发生。

    季明瑞有些高兴,在下人的带领下,傻乐地朝着客房去了。

    温钧站在原地,瞥了眼他们的背影,回到屋里继续睡觉。

    一个月时间匆匆而过,工部的人早已到达上林县,将牌坊修缮完整,只等明天最后一天打磨,就可收工。

    温钧这几日也忙着监督,有些疲倦,忙着休息,并没有功夫去研究季明瑞的心里。

    反正他早已打算好了,等牌坊打造好之后,就早点启程回京城。

    既然季明瑞出现在的温家,就代表事情已经有了结果,不用再去追究过程。

    不过,事情赶在他出发之前解决,很好!

    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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